CP:侯卿X螢勾/阿姐
螢勾沉睡了將近七日才醒來,當她睜開眼睛的那一刻,侯卿忍不住激動地抱著她,身體還微微發顫,連一旁的焊魃都忍不住偷擦眼淚。
「……這次我睡了多久?」螢勾虛弱地問。
「整整七日。」
「阿姐都沒有出來嗎?」
「沒有。」侯卿搖頭。
七日?上次躺了三日……看來只要動用的內力越多,這小孩的身體便需要更多時間恢復。螢勾心想,疲憊地眨了眨眼。
「你先休息一下吧,我們已經在王屋山了,正好有個村落,等你好一點我們再上山。」侯卿扶她再度躺下。
「師姐你也很久沒吃東西,我去幫你做一點吧!」焊魃細心地說。
等焊魃出去後,侯卿還是坐在床邊不敢離開。
「你怎麼了?」螢勾看他皺著眉一臉擔憂的模樣,關心地問。
「螢勾,有些事我以前不想多問,但……」侯卿神色猶豫,下定決心後,他那深紅色的眼眸直直地看著她。
「你能不能告訴我,你走火入魔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?阿姐又是誰?」
平常自我慣了的侯卿居然在關心她!螢勾看著他,心裡又開心又感動,眼眶忍不住就紅了。
「呃……你別哭,我不問就是了。」侯卿略為尷尬的抓了抓頭髮,面上微赧的側過身不敢看她。
看他第一次這麼不自在的模樣,螢勾忍不住笑了。
「這幾天你跟焊魃一定很累了,我們明天再說?」
侯卿回過頭,表情一亮,高興的點了點頭。
***
吃過焊魃煮的粥後,螢勾坐起身運起內功,並未發現任何奇怪之處。
「到底為什麼會變成小孩模樣?」師父當初教給她這套武功時並未提到有任何返老還童的功效啊?螢勾嘆口氣,又躺著休息了,決定去意識裡找阿姐。
自從那天阿姐嚇到之後,螢勾已經很久沒聽到那個吵鬧的聲音了。
阿姐?她試著呼喚那個膽小的孩子。
沒有人回應。
也不知道這樣是好是壞……螢勾心想,但身體一直這樣不是辦法,希望那個什麼藥王傳人會有辦法。
明天還要想著如何跟侯卿解釋呢……
***
遽聞在唐朝盛世時期出了一位名醫孫思邈,後來有傳聞說他隱居在王屋山,更傳聞有不少高人隱居此處,光這山腳下來尋醫拜師的人就數不勝數,久了也就形成了個小村莊,侯卿三人便是在這裡休息。
焊魃在這裡雖然受到不少異樣的眼光,但因為醫者及學徒眾多,反倒是好奇焊魃這體格及外貌是什麼原因造成的,意外地沒有被排擠雖然令他很是高興,但被當成研究對象也很令他困擾。
「焊魃你也別害羞,聽說明天是山上的那些人物要來挑幾個資質不錯的人收做徒弟,常人自然是心馳神往,想好好表現一番。」
侯卿本來就對救人跟多管閒事沒興趣,如果不是為了醫治螢勾,他才不想學這些。
「侯老弟,你沒興趣嗎?」焊魃好奇的問。
「若能治好螢勾的話,我會考慮。」而且這麼多人要拜師,未免太俗氣。
「我先去找她了,你幫我留意留意我們要找的人有沒有出現。」侯卿轉身就往客棧走,焊魃點了點頭。
當他開門進去時,螢勾正好在換衣服。
「你進來都不先敲門的嗎?」螢勾臉一紅,拿起臉盆就砸了過去。
侯卿連忙關門退了出去,臉上還有點燥熱。
從小太習慣了沒大沒小的相處模式,雖然現在螢勾身體變成了孩童,心裡卻是個女人了,小時候兩人相處上也沒有男女的區隔,而且螢勾比他還勤於練功,都是早出晚歸,這種尷尬的狀況還是第一次。
「那你好了再叫我。」
等了老半天,螢勾終於開了門。
「我們去外面聊吧!我也躺了很多天了,想去外面看看。」她今天特別穿了之前他挑的那件白色裙裝,髮辮也放了下來只有簡單束起來垂在肩膀上,看起來頗有幾分少女的可愛。
「嗯?喔!現在秋天外頭風景不錯。」侯卿呆個幾秒才反應過,轉身跟著螢勾朝外走。
不得不說,螢勾的確很適合銀白色,很襯她清冷的氣質。侯卿一邊低頭看她,一邊在心裡盤算著以後給她多買幾件衣服來著……
村內人很多,第一次看到螢勾這種清麗的小女童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。
侯卿在這待得久了,對村民們而言也算個熟臉的人,很多人都會跟他打招呼,當然更多的還是偷偷打量他的女人,有的人還會問螢勾是不是他妹妹?
想起上次因為有人要跟她訂娃娃親,侯卿氣到讓她連喝了好幾天的苦藥,螢勾臉色大變馬上扯過侯卿的手,一路走到村外的一個湖泊邊。
「好險好險……」她忍不住拍了拍自己胸口,這模樣讓侯卿忍不住笑了一下。
「你還笑!」本想用手拍他,奈何現在她只有他一半高,只好伸腳踩他腳背,沒用多少力就是了。
「咳,我不笑了。」他立刻裝得一本正經嚴肅臉,微揚的嘴角卻掩蓋不住他的好心情。
王屋山每到秋季,滿山的槭樹和楓葉便會轉成赤紅色遍滿整座山,兩人爬到其中一棵樹上坐著欣賞著美景。
「這裡是我看過最美的地方了。」以前都沒什麼機會出遊的螢勾感嘆著。
「我雲遊在外那幾年還有很多地方也很美的,以後我帶你去看。」侯卿很是興奮的提議著。
螢勾轉過頭,見侯卿一臉期待地看著她,忍不住害羞地低下頭,盯著自己前後擺動的小腿,憋了很久才說了一句:「嗯,好啊……」
侯卿第一次看到螢勾這種表情,突然發現自己心跳快了起來。
一陣微風吹過,幾片楓葉也跟著被吹落,他伸手接住了其中之一,正好是片紅的鮮豔的葉子,侯卿忍不住拿來對著螢勾比劃著。
嗯……她配紅色也好看,下次做一套跟自己一樣配色的衣服好了。侯卿想著,發現對方正一臉好奇地看著他,勾唇一笑,將楓葉插在螢勾耳邊的髮鬢上。
「很好看。」
螢勾瞬間小臉爆紅,只能呆呆地看著他的笑臉。
這些當然都被躲在角落裡的焊魃瞧見了。
他要趕快把最新進度跟將臣報告才行!太令人激動了!焊魃悄悄轉身後就回客棧寫信去了。
***
兩人看著前方湖泊倒映著山頭上的紅葉,螢勾終於對他提起自己深埋許久的往事。
「我回玄冥教那天,究竟是怎麼回事?我一直覺得你有事情瞞著我。」侯卿語氣嚴肅地問。
果然被他看出來了……螢勾心想,無奈的笑了。
「出事的前幾日,我曾陪朱友珪的妻子張氏進宮,說起來這冥帝也是夠狠的,將髮妻拱手讓父,一家子敗類!」螢勾忍不住罵罵咧咧的。
「我早就跟妳說過了,妳還不信呢……」侯卿想到這件事就忍不住替自己喊冤,一臉委屈的模樣逗笑了螢勾。
當時冥帝以傷心為由,請她陪同即將入宮的張氏面見皇帝朱溫。
她當時為避免被那狗皇帝注意,刻意假扮成男性護衛,那日卻正好碰上要犯處刑的日子。
朱溫居然帶著張氏一同前往觀刑,嚇得張氏頻頻發抖卻還得強裝鎮定,她也在那時見到了當年的手刃親人的兇手,正跪在刑場上等待著被處刑,她瞬間就知道自己的仇家就是這整個朱家皇室,現在不過是找個由頭湮滅人證罷了。
只見那人被押上了斷頭台,突然抬頭看見螢勾的樣貌時突然瞪大了眼睛。
太像了...太像那個人了...狼狽的囚犯看著女扮男裝的螢勾,想起了被自己殺掉的螢勾父親,抖著唇正要喊出聲音來,卻發現自己無法發出聲音。
只見螢勾鳳眸睥睨著他,鮮血般的瞳色令他不由自主地開始發抖,直到他看到螢勾嘴角的冷笑後,他帶著恐懼被劊子手一刀斬落頭顱。
螢勾見那人似乎是認出她來,暗中施勁用內力封了他的喉,整個人直到離開皇宮後,她整個人才開始瘋狂的顫抖,在隱蔽的角落裡不停地乾嘔著。
說到這裡,螢勾的臉始終低垂著,看不到她表情的侯卿眉頭皺了皺,伸手就把螢勾拉到自己腿上側坐著。
「你、你突然這是?」她眨了眨眼睛,有些驚慌失措。
「看不到你的臉,你繼續。」侯卿一派自然地說著令人害臊的話。
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......螢勾搖頭失笑,還是接著說了下去。
回到玄冥教後,她連著好幾日心不在焉,卻隱約覺得那天的事太過巧合,於是她開始對冥帝有所防備。
那時孟婆,也就是石瑤被不良帥安插了進來,她便猜到了前不久不良帥解散不良人組織的事與此有關,她也不點破,反正她要的是朱家滅亡,這玄冥教他要便拿去!
「你見過不良帥?」侯卿驚訝地問。
「當然沒有,是石瑤,也就是現在的孟婆來找的我。依你的品味......算得上是個美女了。」
「可惜沒有親眼見見,將臣和焊魃知道嗎?」
「我沒告訴他們,反正我們當時也想走人。」
「後來呢?」重點還沒提到呢!
只是萬般防備也沒料到,朱友珪已經查到了她過去的身份!
她那時正好在練功,正要突破之際,冥帝卻進來威脅她說要利用她的身份來對其他三人不利,她當時心急之下並沒有多加思考,而她的反應也正中對方下懷,冥帝當時的威脅勾起了她心底的恐懼,導致她心神不寧,直接走火入魔。
螢勾把前因後果都交代完了,卻看到侯卿陰沉著一張臉。
「你想報仇嗎?」
她低頭想了想,說道:「我已經在報仇了,有不良帥,朱家遲早會倒,我又何須惹得一身腥。」
侯卿挑了挑眉,沒料到她會這麼說,忍不住開玩笑道:「提醒我以後別惹惱你。」
「你從小到大都想要惹惱我。」她瞪他一眼。
「你有生氣嗎?我看妳都沒什麼反應啊!」他睜大雙眼,寫滿著無辜。
看螢勾氣得嘟著嘴,侯卿手癢的戳了戳她的包子臉。
「那以後我要是欺負妳的話,你要怎麼懲罰我?」
「那還不簡單,我一定拿血罐砸死你!」
「直接殺了我不是比較快?幹嘛用血?」
「死太便宜你了!我就喜歡看你沾到血那種病懨懨的樣子。」螢勾瞇著眼假笑,兩隻小手捏上他的臉頰,一副登徒子的模樣。
「沒想到你口味還挺重。」
正當侯卿還想問阿姐的事情,天空忽然開始飄起了雨。
「我們回去吧,這天氣還真是麻煩。」他牽起螢勾的手,想了一下後決定背她回去。
「反正傘也遮不到你,我背你吧!幫我拿著。」侯卿拿出他的紅傘,忍不住毒舌了一句。
「哼,所以現在你是欺負我矮囉!」擔心雨水和泥濘濺到裙子,螢勾順從的爬上他的背,打開傘替兩人擋著逐漸變大的雨滴。
螢勾下巴靠在他肩膀上,忍不住打量起侯卿的側臉,覺得自己的心砰砰地跳個不停,一雙鳳眼睜得大大的似乎捨不得眨眼。
侯卿的耳朵則一直感受到螢勾灼熱的吐息,搞得他也是心裡緊張得要命,臉上還要裝沒事。
突然,螢勾的意識瞬間恍惚了起來。
阿姐,今天還不行。螢勾努力恢復清醒,將已經蠢蠢欲動的阿姐又壓了回去。
今天是她最開心的日子,就把這天讓給她吧......
***
隔天一早,因為山上的隱世門派派人下山收徒,村內一片熱鬧非凡,侯卿三人自然也去湊了熱鬧,也為螢勾求醫。
但人實在太多了,於是焊魃讓嬌小的螢勾坐在自己肩膀上,在人群中很是顯眼。
「還真是空前絕後的盛況呢……」螢勾看著前方一大片人海,微微訝然。
人群中突然朝某個方向擠了過去,一個白衣書生打扮模樣的男子恰好被人群撞倒,背後的藥簍就這麼灑落在地上,卻沒有半個人停下腳步要去扶他,眼看他就要被人群踩踏,螢勾眼尖的發現了他,腳尖從焊魃肩上輕輕一踮便施展輕功飛了出去。
「師姐你去哪?」焊魃趕忙跟了上去,不少人看見他也都自動躲開。
「嗯?」侯卿也好奇地跟了上去。
只見小女童眼疾手快的拎著跌倒的白衣男子後領,順手撈起那藥簍,幾個俐落的輕踏後便旋落在了無人的空地。
傻坐在地上的男子訝異地看著眼前力大無比的女童,還沒反應過來。
「瓜娃子,傻坐著幹嘛?」螢勾手抱胸,眼神很是嫌棄。
男子回過神來,站起了身,向矮自己許多的螢勾作揖:「多謝這位小姑娘相救!」
「沒事就好,自己小心點。」螢勾正要轉身時,卻被白衣男子扣住了肩膀,本能馬上要反制的螢勾,卻被對方一句話制住了動作:「在下孫裴,是此次下山的醫者。」
趕來的侯卿和焊魃,聽到這番話不禁面面相覷。
***
沒想到還真是誤打誤撞……螢勾萬萬沒想到自己一時的舉動直接把要找的人給拎在了手上。
這看著也不過十七、八歲的年紀,行嗎?她看著眼前為自己把脈的男子,挑眉打量著他。
這叫孫裴的男子也特奇怪,說自己每次下山只收一名徒弟,只救一個病人,但村子裡求醫拜師的人這麼多他到底怎麼選的?
「我每次都要求醫治不同病症的病人,剛剛那群人幾乎都看過一次了,無趣得緊,不醫。」
這龜毛的性格倒和侯卿沒兩樣。螢勾心裡偷偷翻著白眼。
「不過螢勾姑娘你的症狀我倒是頭一次見到,明明是孩童的身體卻有著龐大的深厚的內力,我想知道是什麼原因造成的,你不介意告訴我吧?」孫裴的話令螢勾不由自主地瞪大眼睛。
「沒想到是我小瞧你了。」螢勾輕笑了一下,如實地將自己的狀況告知孫裴。
「原來如此,我能見見那個叫阿姐的嗎?」
「這……她現在好像不想出來。」螢勾皺了皺眉,呼喚了幾次阿姐都沒反應。
「啊,看大夫嘛!小孩自然是會怕的,得吃藥,還得扎針。」孫裴理解般的點了點頭。
我是大人所以我喜歡了嗎?螢勾臉上寫著不滿。
「不過我在此處不好醫治你的病症,能回山上我的居所的話,一來清靜,二是藥材跟工具也齊全,不曉得姑娘方不方便?」
螢勾本能地點了點頭,但一旁安靜了許久的侯卿終於開口了:「我陪她去。」
「侯兄,我方才說過了,只有病人和弟子方能上山,雖我有意收你為徒,但你一開始不是拒絕了嗎?」
螢勾擔憂地看著侯卿,因為他一向不喜歡被人強迫。
「就算她是我……姐姐,也不能一起去嗎?」侯卿猶豫了很久,才將「姐姐」二字說出口,如果要上山,用家人的名義遠比師姊弟來得有力許多。
雖了解侯卿的用意,但螢勾還是忍不住低頭看著自己小小的拳頭,胸口感到有些苦悶。
「侯兄,並非我有意刁難,而是師門規定便是如此,我若隨意帶無關的人上山,師父會責罰我的。」孫裴來來回回看著兩人,似乎了解了什麼,嘆了口氣解釋道。
「我……考慮一下。」言罷,侯卿沉著一張臉走了出去。
「你不用介意,我……弟他有些心結罷了。」螢勾解釋道。
「他不是提過之前也學了點醫術嗎?怎麼這次就不想了?」孫裴實在無法理解。
「那時我吐血昏迷,他應該是擔心我才勉強自己學的,畢竟那時他身邊也沒有可以信任的人……」她苦笑了一下。
「我倒不這麼認為,這山下想拜神醫做師父的人多了去,為何他反而逃避甚至反感呢?這可不是單純不喜歡而已。」孫裴笑得意味深長,不似他這個年紀的話語讓螢勾和焊魃都忍不住疑惑。
希望他這次收徒的期待不會落空啊……這種好苗子可是難得一遇。
***
侯卿走到湖邊,眼前景致再美卻也無法映入眼底。
之前情急之下,拜了師學習醫術是不放心把螢勾的性命交到其他人手裡,如今這個孫裴看著還算值得信任,眾口尚能鑠金,他總不能砸了自家的招牌,螢勾也對孫裴另眼相看,他大可不必如此擔憂啊......
默默跟過來的焊魃見他沉默不語,好奇的問道:「侯老弟,平時很少見你如此,是有什麼原因嗎?」
「唉,還記得我曾經因為不服管教,而離開師門的那件事嗎?」侯卿嘆了口氣,幽幽地開了口。
「這我記得,師父當時很生氣呢!」
侯卿拿出傘柄裡的泣血錄,低頭看了一陣反問焊魃:「焊魃,你會覺得泣血錄只被我用來殺人可惜嗎?」
「這......師姐她常說你做事一向有你的道理。」
侯卿釋然地一笑,想起了當年那件不甚愉快的往事......
***
那年侯卿正值束髮之年,正是叛逆頑皮的年紀,每日除了找師姐挑戰之外便是惹得師父跳腳。
「臭小子!為師說的話你都沒聽見嗎!」師父的大嗓門幾乎響徹了整個谷內,令遠處皆在各自修練的其他三人不禁心頭一驚。
「師父今天好像特別生氣?」以往吼歸吼,但這次特別不一樣。螢勾眉頭狂跳,決定先離開後山去看看狀況。
「為什麼不行?這泣血錄不是也能救人嗎?」年少的侯卿覺得能夠用這功法救人,也是非常有品,更顯得自己所學是有用的。
「不行就是不行!你要是敢拿泣血錄去救人,滾出這個門後你就別說是我徒弟!」老人家氣得連狠話都撂下了。
「哼!我就偏要這麼做!」偏偏侯卿一向愛唱反調,頭也不甩地就離開了。
「今天這又是鬧哪出?」趕過來的三個人都躲在角落中竊竊私語著。
「我哪知道,師弟的想法我們不是一向不懂嗎?」
「......可是師弟能去哪兒呢?」螢勾看著侯卿離開的背影,又看著師父不斷地嘆氣,眉心微蹙。
負氣離開師門後的侯卿,一路上直直地往前走著,畢竟也在氣頭上,沒什麼注意周圍狀況,竟走的有些遠了。
「為什麼師父總不讓我用泣血錄去幫助別人呢?」侯卿走著走著也沒想通這個疑問。
「罷了,今天大概是不能回去了。」師父那麼生氣,現在回去肯定會被揍的。
正當他想著今晚要在哪裡落腳時,卻聞到遠處傳來了不少死人味。
「是前面的村子傳來的?」侯卿皺了皺眉,覺得不太對勁便一路追著味道過去。
沒想到當侯卿到達村落的時候,卻發現村里已是一片狼藉,人死的死,屋子被燒的被燒。
「難道是被洗劫了嗎?」正當侯卿走進村裡觀察情況時,突然聽到一聲微弱的求救聲。
「救、救命啊……」
侯卿趕忙上前一看,發現一個獵戶打扮的男子正血流不止,雖然臉色蒼白,但還有呼吸,他想起泣血錄中有一種止血的方法,趕忙拿出紅傘對著這獵戶施術。
「大叔你還好吧?」泣血錄果真有奇效,血幾乎是馬上就止住了!侯卿邊扶起壯漢時邊覺得自己的想法更是沒錯。
「多謝你了,小兄弟。不過這裡剛被山匪打劫過,你一個人是如何來的?」獵戶對傷口癒合的速度顯得一臉驚訝,忍不住好奇的問。
「喔,我是從前面的山谷出來的,大叔你接下來要怎麼辦?」
「叫我老趙吧!我叫趙大海,本來是從山的另一頭過來打獵的,但沒想到……唉……」趙大海嘆了口氣。
「不如我陪你回去吧?反正我正好需要個地方落腳。」侯卿提議道。
趙大海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,隨後笑道:「那就麻煩小兄弟了。」
「你先等我一下,這些屍體可不能這麼放著。」侯卿拿出銅鑼敲了敲,全村的屍體皆開始起身行走,趙大海反而被嚇得驚慌失措。
「方才忘記自我介紹,我叫侯卿,是個趕屍人。」
***
因為擔心師弟也跟著溜出來的將臣三人,趁師父氣得借酒澆愁時,一齊偷偷跑了出來。
「侯卿他有來過這嗎?」將臣看著村外那一大座新墳,疑惑的問。
「應該走遠了。」螢勾輕嗅著空氣中的味道,發現師弟身上那股死人味變得更重了,應當是剛御過不少屍體,還有一絲血腥氣味,也許是動用過泣血錄。
「這村子怕是被盜匪搶劫過,之前我還未進谷時,這附近一向有山賊會來騷擾附近的村子。」焊魃一臉凝重地看著殘破不堪的村莊,不禁擔心起侯卿。
「看這腳印似乎還有一個壯漢跟著他。」將臣發現了其中兩道腳印一大一小的通往山裡。
「那個方向有村落嗎?」侯卿這時也應該找到地方落腳了,不應該往山裡去的。螢勾問道,直覺事情不妙。
「那裡沒有啊?這谷外的村子也就我們常去的那個,跟比較靠山的這個村子而已。」焊魃想了想之後說道。
「糟了,我們得快追上去!」
***
侯卿自然也發現了不對勁,從趙大海帶著他越走越往山裡時,他就開始刻意放慢腳步,觀察起走在他前方的男人。
「大叔,我們這是要去哪?」侯卿刻意裝作無害的提問,發現趙大海突然僵硬了一下。
「天色很晚了,我在這山上有一處臨時休息的草屋,我想說可以先在那裡休息一下,明早再繼續趕路。」趙大海回頭看著侯卿解釋道。
他挑眉不再說話,繼續跟著趙大海前進,想看看這人到底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。
突然趙大海吹了一聲長哨,樹林中竄出了不少壯漢,個個提槍握刀,漸漸包圍住侯卿。
「小兄弟,看在你救了我一命的份上,我會讓你死得明白點!兄弟們拿下他!」趙大海突然換了副猙獰面孔,活像個十惡不赦的壞蛋。
「你欺騙我?」侯卿瞇起眼,拿出紅傘開始反擊,奈何對方人多勢眾,手上又有利器,雖然幹掉了幾個人,但這些人明顯都是個練家子,侯卿很快地感到體力逐漸不支,趙大海見他逐漸力乏,一個勁步上前便是一拳要打向侯卿要害,少年勉強閃過,順勢用紅傘擋開他的力勁。
不料想趙大海反手一抓,竟是要奪他紅傘!為了不讓泣血錄落入他人手中,侯卿也緊抓著紅傘,硬生生地接了朝他襲來的另一拳,人直接向後飛了出去。
「咳!」撞上山壁的侯卿忍不住吐了一口血,死死的瞪著趙大海。
「剛才看你施術,我就知道這是個寶貝,現在你已經沒用了!去死吧!」
只見趙大海又是一拳要打向侯卿,侯卿眼見要躲避不及,忍不住閉上雙眼。
難道他就要這麼交代在這裡了?他苦笑了一下,腦海裡突然閃過一個曾經站在他面前的凜然背影。
「我看你才是找死!」熟悉的少女聲音突然帶著殺氣出現,侯卿睜開眼便看見螢勾一腳踹飛趙大海,長長的馬尾辮隨著少女的旋身一起垂落在侯卿眼前。
「侯卿你沒事吧?」趕到的將臣和焊魃趕忙扶起重傷的侯卿,封住他幾處要穴查看他的傷勢。
被踢飛的趙大海明顯受了內傷,他一見事態不妙,馬上示意他的幾個弟兄撤退。
「師姐,泣血錄被……」侯卿忍著傷勢,想著要追上去。
「你先別說話。」螢勾眼神示意將臣,兩人便迅速地開始運功為他療傷。
「焊魃,山裡你較為熟悉,你先跟上那群人,別打草驚蛇。一個時辰後如果他們提早發現你就直接動手,我們隨後就到。」螢勾迅速地發號施令,神情冷靜無比。
「你們怎麼出來的?」侯卿忍不住好奇的問,聲音還有些虛弱。
「是師姐趁師父不注意時讓我們一起出來找你的。」將臣笑道。
「……」螢勾沒說話,但眼神卻略不自在撇向一邊。
他詫異地看著少女,心裡好像有什麼東西冒了出來,令侯卿有點感動。
「好了,專心點療傷。」將臣提醒他。
許久後,見侯卿恢復得差不多,兩人稍稍退了幾步讓方便他起身。
「等會兒自己的東西自己搶回來。」螢勾還是忍不住的訓了一句。
「我知道。」再睜開眼,侯卿眼裡盡是冰冷的殺意。
***
焊魃一路上尾隨著那群人,來到了一處山寨。
只見領頭的趙大海帶人直接殺了進去,一陣打鬥聲後歸於寂靜。
這是......窩裡鬥嗎?焊魃傻眼地看著那群人,決定先躲在外頭靜觀其變。
這山寨原本有三個當家,但老二趙大海喜好燒殺擄掠,老三卻傾向安居樂業想和眾人過著普通的田園生活,大當家在前不久過世將位子傳給了老三,趙大海和老三不合已久,昨天他偷偷帶人下山,本想打劫村莊,沒想到老三也早已暗地裡對他下套,將所有村民都先趕跑,兩方人馬直接在村里大戰了一場。
只是沒想到因禍得福,不僅湊巧被救了性命,更是得到了神功兵器。趙大海剛剛在跑來的路上幾乎將紅傘研究了個透徹,更是得到了藏在傘柄裡的武功心法,老三沒料到他還活著,寨子反被趙大海搶奪,他先是殺了老三吊在主屋前示眾,將寨裡之前搶來的女人通通關在一處,剩餘的老三同黨通通綁起來關在寨外的牢籠裡。
「老大,剛剛那群小孩不會追上來吧?」其中一人擔憂地問,剛剛突然出現的那個冷酷少女總令他忍不住膽寒。
「一群小娃娃罷了哪裡敢招惹我們這些山賊?現在我有神功在手,待我練成後還能怕他們嗎?」趙大海雖顧忌那個女娃娃,也並未多想,讓其他人將牢籠裡那些人看好,他待會要來試試這泣血錄的威力。
***
一個時辰過後,四人在山寨外會合。
「師姐你們來啦!他們沒發現我,我剛剛還臨時做了不少炸藥。」焊魃向螢勾報告著,後者讚許的點了點頭。
「裡頭現在是什麼情況?好像太安靜了。」侯卿正想著,寨裡卻突然傳來無數的慘叫聲和求饒聲。
四人衝進山寨內一看,外頭無數的牢籠中本來關押著的人死狀悽慘,幾乎都是血流成河,成了乾屍。
「侯卿你不能碰血,小心點。」將臣伸手擋著侯卿。
「該死!那趙大海看來是偷練了泣血錄!」侯卿臉色凝重。
「焊魃,你先把這些屍體跟血燒乾淨,我們三個先進去找那山賊頭子。」
「明白。」
螢勾交代完,領著侯卿便繼續往裡頭去了,將臣則是把吊在大屋上三當家的屍體放了下來。
「少俠,我見你骨骼奇佳!生前肯定是個高手,你一定想報仇對吧?嘿嘿~」將臣陰險地笑著,用魁儡線操控著死去的三當家屍體直接研究了起來。
當他們找到趙大海的時侯,發現趙大海正要對屋裡的婦女們下手,螢勾衝上前一掌朝他拿著紅傘的手腕劈了下去直接骨折,趙大海反應不及抓著手慘叫,螢勾身後的女人們是更驚慌地縮成一團了。
侯卿迅速的奪回紅傘,忍不住說:「不是讓我自己搶嗎?」
「囉嗦!」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。螢勾不禁瞪了他一眼。
見趙大海修練泣血錄後,整個人看起來面色蒼白,甚至全身布滿了血絲。
「看來是偷練失敗造成的。」侯卿見他早已失去神智,主動將人引到屋外。
他一跑到屋外便看見了被提偶線操縱的三當家,一人一屍直接打了起來。
「唉,將臣,你這樣我還怎麼出手啊?」侯卿無奈地嘆了口氣,跳到屋簷上無奈地看著下面打架。
將臣聞言尷尬一笑,將提偶線瞬間收了回去,對著侯卿大喊:「那就交給你啦!」立刻腳底抹油落跑。
侯卿提起紅傘一躍而下,站在趙大海面前用傘指著他,冷然道:「我們該來算帳了。」
***
等螢勾將那群女人帶下山安頓在谷外的村子後,侯卿三人已將山寨清理完畢,連個屍體都沒留下,一把火燒了個乾淨。
回去時當然還是被師父給發現了,除了侯卿外,三人都只是被唸了一頓。
侯卿回來後,同時也將泣血錄的功法秘笈給燒了,一張紙都不剩,他又不開口解釋,惹得師父怒罰他去後山瀑布禁閉,三日都不准吃飯。
第一日侯卿還乖巧地跪著。
第二日就只見他坐著,還無聊地打起了水漂。
第三日就躺在地上發呆了。
螢勾嘆了口氣後走到他面前,侯卿見她來了,還是懶洋洋地賴在地上。
「師姐~你來看我啦?我都無聊得快發霉了!」
「肚子餓不?我帶了塊餅給你。」螢勾從兜裡拿出了一塊加了肉的烙餅,還是熱騰騰的,侯卿見狀高興地起身拿過餅就啃了起來。
「還是師姐對我最好了......這個好吃!」
「慢慢吃吧,小心噎著。」螢勾也席地而坐,在他旁邊看著瀑布發呆。
「師姐,你在想什麼?」侯卿嚼著餅,好奇地問。
「……你為什麼想把泣血錄的秘笈燒了?」螢勾繼續欣賞著瀑布,淡淡的提問。
「……」侯卿突然停下動作,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。
螢勾偏過頭看著他。
「我……現在明白師父為何要阻止我了……」侯卿低聲說了這麼一句,繼續把餅給啃完。「水能載舟亦能覆舟,但修練這功法過於危險,又容易被人奪取,我才想著毀掉的。」
「師父他老人家也知道,他沒有真的怪你,你只是替他做了該做的事而已。」螢勾安慰他,臉上有著淡淡的笑意。
「真的?」侯卿滿臉驚訝。
「嗯,不過你之後修練這功法時該怎麼辦?」
「放心,我早就都記起來了。」侯卿一臉得意地指著自己的腦袋說。
「不過,我以後大概也不會想再救人了,麻煩死了……」他躺在地上看著滿天星斗,想著那第一個被他所救卻也被他所殺的人。
生病受傷吃藥可醫,但人心最是難醫,他救得了一時,但卻無法幫對方一世。侯卿心裡這樣想著,還是忍不住問了螢勾:「師姐你會覺得我很無情嗎?」
「我認為你只要過得開心就好。」螢勾認真地看著他,看起來纖弱的手輕輕摸了摸他的髮頂。
「……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,別總摸我頭。」少年不滿的抱怨,卻沒有躲開,任夜色掩蓋臉龐上的緋紅。
後來師父見侯卿勤加修練,泣血錄也沒有遺忘半分,這才放過了他。
***
和焊魃說完當時自己的想法,侯卿終於微微鬆了口氣。
「真的不再考慮一下?」跟來的孫裴也聽到了,笑著又問了一次。
「我很好奇,對這種事你又是做如何想?」侯卿看著他,眼神很是平靜。
「醫者固然需要仁心,但人的心思又豈是我們能猜透的呢?所作不過無愧於心罷了。」孫裴一笑,灑脫的想法令侯卿也不自覺讚賞。
「再說了,你想救的那個人是不會背叛你的,不是嗎?」他轉過身看向客棧的方向。
侯卿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,只見螢勾遠遠的看著他們,小臉上寫滿了擔憂。
他看著那嬌小的身影許久,終於還是答應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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